半忙半闲

莲生:

【默读闻舟档案馆】闻舟传

DAY2，12:00

 

※OOC预警 ，注意绕行，撕X请出门

※古文

 

骆氏子，闻舟者，京师人，乃簪缨世胄，家传诗礼，国公独子也。闻舟幼时颖悟，临危不惊，然性顽劣，荡废邪游。父诚觅武师杨正峰，命子拜入门下，师深器，乃言：此子风宇渊旷，其志远矣！

度数年，逢暮春，有陶氏子然拜入杨门。其人贫而不滥，仁而不佞，性敏而敦。闻舟欣然，乃相交，情甚笃，常携行，数年无改。

时年，闻舟志学之年，辗转穷冬，逢然生辰，舟置酒馔，以赠对半环佩 ，然举大礼拜谢，而婉拒。舟尽愁闷隐于颜色，遂命酒，禀天地，契若手足。

月沉乃归，眝①宇②下有人，载雪相候，闻舟竟悲，噎泣呼曰：“阿娘。”

问及因由，悉皆无对，及至寝室，闻舟亦无言，兀自悲戚。

后数日，闻舟于暖阁跪候，阿娘即往，则数语，舟已涕，而白③母言，前事种种，难堪风情，言之无着④。阿娘惶愕，心气炙荡，久不宁焉。闻舟膝行榻下，奉茶伺上，知母怫郁，恐添焦怒，弗敢视。阿娘惟遣归矣，闻舟自返后闭门不出。

又数日，阿娘探视，未见子，辗转至祠堂，闻舟果在其中。

阿娘问曰：“吾儿何错？乃罚训厅？”

答曰：“忤逆犯上。”

复问曰：“既知过，亦自罚，作何改？”

闻舟色白目赤，良久未答，猝然举身拜母，复次乃休，额竟殷血。

阿娘怒曰：“尔何如此！”

闻舟泣曰：“愚子不孝，从私欲，以为父母戮⑤。知其过，犹难改，非人哉。数日抉择，予将去，三载即归，阿娘......儿可离乎？”

阿娘以绢抆⑥其额，曰：“乃父候汝久矣。”

闻舟即往，至中庭，阿父立于阶前，初见人便延臂，拂枝问曰：“此是何种类？”

答曰：“禀阿父，此种白玉兰，乔木生，又名天女花。”

问曰：“何人所植？”

对曰：“儿百岁日，阿父亲手所栽。五岁生辰，累阿父为儿执笔书祝，阿娘捧读[安尝戒约子侄，因曰：“子弟亦何豫人事，而正欲使其佳？”诸人莫有言者。玄答曰：“譬如芝兰玉树，欲使其生于庭阶耳。]”⑦故有谢家宝树，后人皆以幼之⑧为法⑨。”

问曰：“尔有遗⑩乎？”

答曰：“谨言慎行，勿敢忘。”

复问曰：“膝下事亲，慕思多情，皆小义也，大者何为？”

答曰：“大者，达也。行格物之法，修明德之境，由是至达者，达者能兼爱，兼爱可臻无为，大道也。”

谓曰：“然！尔敏于言，以何为焉？”

答曰：“观父其志，观母其行，效行固始，弗使改。复言道，国为大，家次之。”

问曰：“当于此道，须亡小义焉？”

答曰：“非也。弃小无以存大，唯言大者，若如戕根植林，沙基筑室，终害，伪道矣。惟小者乎，若如夏虫不能语冰⑪，自牢井底，弗能悟，废也。盖小大者，道之二性，若有不知而择其一者，危殆近矣。是以智识明德，善从二者，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⑫，究竟体悟，非此弗能至大道焉。”

父悦，继而问曰：“爱与情者又行何焉？”

对曰：“人生而有耳目之欲，好声色，当重贤易色，礼义规圆，勿使淫乱，而从性，则顺焉。”

次问曰：“汝今何以行之？”

答曰：“弗逆大道，弗遗本心。”

复次问曰：“汝有违？”

答曰：“不曾。”

父斥言，曰：“既当此，何以虑？不患人之不己知，患不知人也⑬。情爱之微，尔尚自缚无以断，小义弗立，大道远矣。”

闻舟诧愕，举目惊视，袖臂颤战，呼曰：“阿爹......”

阿父佯怒，曰：“吾家有女将三岁？”

闻舟既端行正声，曰：“儿知错。”

后三日，闻舟往师门拜别，次日离家，父母至府门送别，仅予银钱五十两，闻舟大笑，嬉言曰：“黑馍馍足矣，家有咸菜可取。”

阿父提足击人臀，长啸曰：“去也。”

俄顷，子远矣，弗能眺。

诚公诣阙⑭，日暮归府，往子书阁，居至天暝⑮乃出。甫至寝门，便闻悲声，公敛容推门，见妻依榻掩涕未止，遂与榻上，为青拭泪卸簪，展颜曰：“勿要忧心。”

妻曰：“隆冬绝迹，息⑯独往，何以安？”

谓曰：“小君⑰之忧，非在此焉。”

青不应，泣啼愈盛。

诚揽妻入怀，叹曰：“夫所得，皆托荫于祖，惟一事尽凭己力，亦始固也。聘得青君，吾生大幸，复得小子，余，足矣。”

妻涕笑，曰：“相⑱公颜面竟不得，可存乎？”

诚失笑，曰：“时人言无后为不孝之大，岂知无后者，乃废宗经涉世，守先待后⑲之道。此道有失，横渠⑳之志弗以继，传承废，是以为无后，非唯子嗣焉。舟儿自有其道，吾侪㉑勿使过患。”

 

若夫少子闻舟，质明㉒辞亲，操缰徒行未几，遽匿巷墙乎延首，窃眺慈亲归矣，乃行。本宜东门出，舟却返，取道西市，过巷二三，忽闻人声，见仆僮，肩负布包而候。

僮出银票，忿言：“公竟寡恩，路费不愈百银，幸有私钱来。爷必慎于途，常书以报，误迟。”

闻舟笑曰：“若然尔与吾俱往游？”

僮大喜，应曰：“甚好甚好，若此余安矣。”

闻舟劈掌击人臀，狞笑曰：“噫！小子鼠胆也包天！孰若奉珍馐锦衣，吾何以历？”

则拒私钱，典衣物金饰为资。

 

城外五里，既有亭，下有谷柳，枝被冰雪，稍顷，闻舟催马至亭。弟然相候久矣，闻蹄声，既相顾，见人麻葛青衣侍服，缁布束发，倏然而哀，欲言而寡辞，遂侧行拂席㉓，合坐命酒。

闻舟颜甚怿，举杯畅饮，曰：“呔！为兄姿容，麻葛弗能掩，甚烦乎。”

嘲曰：“实乃弟贫技穷之过，未铸假面护于兄。”

闻舟狂笑，曰：“余典有资粮，弗惧匪人，唯恐垂涎兄美色。”

然既色变，怒曰：“骆闻舟！诚无正行。”

闻舟满盏相邀，相与谈谐，对酒渐酣。及时，弟然戒言㉔，闻舟乃拒。

然曰：“所趣虽异，余感于心，昆弟㉕之欢不可离乎。尔义勇忠信出于天然，尊圣贤道，践君子行，犹能绝宠辱，遗俗世，亦自守，兄必弗惑于谤言。”

后而出亭，柳下辞别，俱言保重。

转瞬新岁，闻舟抵汴梁，宿逆旅，于牖下远望，有车舆过市，见一稚子举帘延首，咿呀指言稍顷，长者即买奇巧玩具予之。闻舟莞尔，遂又黯然，嗟乎！由是伤悲，乃及惶惑，莫知其哀。

至深夜，闻舟披衣坐于案前，环堵㉖萧然，思量曩昔㉗，犹见严慈容颜，殷殷切切不绝于耳，感乎叹乎，故而作书。次日至传馆，委寄家书，继而东去。

 

辞家二年，时逢斗指正南，月号午阳㉘，值端阳。闻舟东还北上，至燕地宿旅，乃问堂倌，龙舟竞渡存乎？再问何处？俱告焉。闻舟大喜出城，临大江，汪洋壮哉，船舶争勇，鼓鸣震天。

赁船筏游，闻舟击桨而歌：“不以汪洋为大，不以方丈为局，岂不浩然哉！”㉙

至暮，赛船纷然而还，延岸二里有高亭，拔地数丈，乃观竞舟河舞处。稍顷，笙歌鼎沸，鼓乐喧天，河舞开。闻舟亦兴酣登岸，徒行亭下，高亭之上掎裳连襼，争相唱和不绝，由是弗以至，居畔而赏。又移时，鼓乐转调，司命者出，俯仰唱祭，艾草花雨翩然纷坠，百姓尽皆欢拜。

倏忽，儿啼女呼，亭上乍乱，攘臂踏足。闻舟疾往平险，未及亭柱，便见小儿坠出。值此时，一藕色华衫公子越众而出，延臂拽还，再以掌扶，小儿既落亭沿。公子身未稳，众人惊呼抢还，则迟矣，遂坠。闻舟惊骇，遽而侧身凌空，辅以亭柱旋出，竭力周顾，公子终不伤焉。后而携行返城，公子置席拜谢，而告姓名，乃费氏子渡焉。由是常约赏玩，或置酒造饮，或漫游山野，盖公子擅操琴，亦时有唱和。

又月余，闻舟将离，既相约，公子操琴以歌，音旨清越，唱和浸脾。曲毕，闻舟溺余音不觉，公子端视，逢其注目不移，忽而笑。

闻舟陡然慌错，遂命酒，而谈虐：“余不善操，尔尽为讥也。”

公子但笑不语，持觞畅饮，唯目不移。

闻舟甚烦闷，牵裾止之，怒曰：“尔当少饮。”

对曰：“余善饮，况与君对酌，孰不畅乎？”

闻舟竟无以对，复欲言，又未出，孤闷实难喧诸于口。

至暮，送归公子，拱手相辞。闻舟徒行街市， 风簌簌而衣飏，星寥寥而弥消，觉是渺茫无计，抚孤柱而盘桓，惆怅独悲。至月西沉，闻舟愁焰愈炽，犹疑良久，返归费府，逾墙至公子处，隐于窗下。室内烛火未歇，亦未闻人声，舟愈悲，思之量之，莫敢能言，遂予环佩半只置牖，孤言数语，乃别。

次日过午，闻舟催马出城将行百里，蓦见道旁巾车，费公子正竖卧其中，懒怠之极。闻舟遂下马，将行数步，倏见人腰缀对半环佩，闻舟面色骤然而绯。

公子失笑，探身而出，曰：“余于此地失道，久绝处所，甚是疲累，知公子良善，愿拾留乎？”

舟近前，端视之，胸意渐浓。

公子移步下车，揽腰狎亵，乜笑曰：“余常少食，若公子拾归，犹可少乎。”

言未几，闻舟目色竟赤，遽然紧拥，天地猝然翻旋，唇齿缄言。

时移隆冬，皇都被雪相迎，闻舟携公子归家，父母候于堂上，二子携手奉茶拜亲。

后数年，适逢圣帝不豫，北地战事告急，闻舟领车骑将军衔，擢弟然为前锋副将，兄弟无悖，同赴险阻，共安社稷。

费公子亦随军，同赴燕地。

 

注释：

①眝：远远地看

②宇：房檐下

③白：告诉，禀告

④着：遮掩，遮挡，此处释做隐瞒

⑤戮：羞辱，蒙羞

⑥抆：擦拭

⑦出自《晋书·谢玄传》

⑧幼之：谢玄，字幼之

⑨法：楷模，榜样

⑩遗：忘记  

⑪出自《庄子·外篇·秋水》           

⑫出自《诗经》

⑬出自《论语·学而篇》

⑭诣阙：赴朝堂，代指办公务

⑮天暝：天黑，晚上

⑯息：儿子

⑰小君：妻子

⑱相：看；公：国公，指骆诚。（整句：居然看不到国公大人脸，还在吗？

⑲宗经涉世，守先待后：学习守护经史子集、先贤哲思，并将先辈智慧传承下去。

⑳横渠先生：张载，此处指横渠四句：为天地立心，为生民立命，为往圣继绝学，为万世开太平。

㉑吾侪：我们

㉒质明：天亮

㉓侧行拂席：侧身而行，请人入座

㉔戒言：劝阻，指劝闻舟不要离家

㉕昆弟：非血缘兄弟，亲密友好

㉖环堵：四周的土墙，形容屋子狭小、简陋

㉗曩昔：过去，从前

㉘斗指正南，月号午阳：指时间，夏季的中间月份，即午月。午位，中夏之位，斗指正南，后天八卦离卦，万物至此皆盛；

㉙出自欧阳修《游鲦亭记》，有少改。